一位医生的日记揭秘八年抗战血泪
2014-05-05 10:21:30    浏览次数:
1945年9月9日,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军校礼堂正举行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签字仪式,日方冈村宁次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了字,中方何应钦作为中国受降代表接受日方的降书。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,宣告了笼罩在全体中国
     1945年9月9日,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军校礼堂正举行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签字仪式,日方冈村宁次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了字,中方何应钦作为中国受降代表接受日方的降书。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,宣告了笼罩在全体中国人心头八年苦难而屈辱日子的结束,世界再次迎来了和平的光芒。然而,这血与泪凝成的八年终究是中国人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,回首往事无处不是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,多少中国人浴血沙场,抵御外侮,又有多少中国人在沦陷区忍辱负重,苟且偷生。一部形成于抗战期间的日记体裁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如实记录了江南小镇——周庄遭受侵略者凌辱的苦难史。
    悬壶济世爱文学
    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的作者朱润苍(1909-1960年),昆山周庄镇人,家境殷实,自幼跟从祖父学习四书五经,接受了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,十三岁就能吟诗作文,不知不觉中埋下了喜爱文学的种子。稍长,便跟随浙江嘉兴名医朱斐君学习中医。朱斐君(1893—1954年)乃浙北名医,因医术高明被人称为“朱一帖”,又因他免费医治那些经济困难的病人,送诊送药,名噪一时。1933年秋,朱斐君筹建紫阳医舍,出版《紫阳医舍月刊》,抗战时期他避居上海租界继续行医。朱润苍在朱斐君门下潜心习医,虚心讨教,期望以自己的医术来救治父老乡亲。学成之后,他回到家乡,在周庄镇的南湖街开设诊所,开始了救死扶伤的行医生涯。朱斐君非常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徒弟,亲自为其诊所题写:“朱斐君夫子授朱润苍诊所”,这块红色招牌非常醒目地悬挂在诊所。朱润苍师从朱斐君,学到的不仅是医术,还有医德,尤其是朱斐君在日伪时期所表现的民族气节,更如一帖良方滋养着他。
    行医是朱润苍的本职工作,文青是他的另一个马甲,他收藏不少古籍,广泛涉猎,具有较高的文学修养。他的《贞丰八年血泪录·自序》被收录到《大学语文》自修教材,字字句句透露了青年书生的爱国情怀与扎实的文字功底。朱润苍平时喜欢读书写诗,交际颇广,特别爱结交周庄有名的文人墨客,其中年长他三十岁的费公直成为他的忘年交。费公直(1879—1952年),原名善机,字天健,号一瓢、霜红、双桥词人等。此人颇有来头,1906年就加入了同盟会,南社社员,辛亥革命前夕,他自日本留学回沪,正值陈英士在沪发动起义,经友人牵线,投到陈氏麾下,参与江南制造局之役。上海光复后,陈英士就任沪军都督,费公直被其任命一等科员襄办军需。1912年秋天,费公直离开政界,回到周庄做起专职医生。费公直工诗善画,擅长篆刻,其花卉作品颇得华喦遗法,灵秀雅致。

    费公直的经历与才情,自然引起朱润苍的仰慕与敬佩,何况他们都是客居周庄的同里人,乡情、同行诸多情谊联结着他们。如果生活继续按着人们设计的轨道前行,那么两个爱好诗词文学的一老一少、中西医生的生活必然幸福安定,在救死扶伤之余,他们或许走过双桥,诗酒酬唱,逍遥自在,而且对年轻的朱润苍来说从费公直那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。然而,卢沟桥的枪声打破了所有中国人的美好生活,从此恶梦伴随着朱润苍他们度过八年的时光。
    八年苦难写痛史
    周庄,古称贞丰,当时属于吴县,与吴江、昆山、青浦接壤,四面环水,镇北的急水江与吴淞江相通,是联结苏浙两省的要道。平时这里商贸往来繁忙,一到战时便成了战争物资运输的通道。随着“八一三”淞沪抗战的爆发,苏州、昆山、嘉善等地的航班都停开了,大量难民从上海涌来,有的借道辗转他乡,有的在此避难,周庄人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主动开设难民收容所,施粥遣送。不久二百余名水警奉命驻防周庄,这批水警旋被派往吴淞江。战事刚刚拉开,日军的嚣张气焰虽令周庄百姓内心恐慌,但爱国的情绪日渐高涨,他们筹集棉衣背心慰劳前线将士。
    文学青年朱润苍医生目睹着祖国的大好河山被涂炭,家乡隔三差五发生惨剧,痛恨自己生不逢时,手无缚鸡之力,“愧不能弃笔从戎,共赴国难,只得局处穷牖,默记日尝痛苦事情,尽我书生之责,以传来者”。这个年轻人还不到而立之年,家中的孩子还年幼,生活才刚刚开始,从此却要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。难能可贵的是,他冒着随时被敌人发现的危险,用心记下“亡国破家痛史”,每当他做记录时都提醒家人注意外边的动静,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将记录稿藏起来,以防不测。抗战胜利后,朱润苍将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录重新整理,“逐帙考订成篇”,请费公直指点,费公直勉励道:“此书虽属明日黄花,关于吾邑文献殊不可少”,鼓励他抓紧“整理积稿,完成其举”。从抗战胜利到1946年春天,和着周庄人血泪和痛苦的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终于成稿。这部日记体裁的稿本不仅成为研究抗战期间周庄的重要文献,而且可以佐证日军在中国犯下的种种暴行。
    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由周庄人唐湛声作序。抗战爆发后,唐湛声经吴兴至北京,再赴武汉,进入四川,整整八年与家乡音信全绝。1946年夏天,唐湛声回到故乡,与父老乡亲相见,“共话沧桑,恍若隔世”。朱润苍登门拜访唐湛声,出示其编着的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,唐淇声将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与陶煦所写的《贞丰里庚申见闻录》相提并论,认为尽管朱润苍的记录没有陶煦的那般详尽,但也足以“为地方志乘之实录”。
    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除唐序、自序外,正文共104页,时间跨度八年,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初七日(农历,以下涉及的时间均为农历)水警驻扎周庄起,到民国三十四年七月初十伪军黑衣队撤退为止。记述的内容涉及日军轰炸周庄、忠义军和游击队的抵抗、慰安所的成立、当地土匪的骚扰及在夹缝中生存的区公所,特别描写了日伪的残暴行径和人民的痛苦生活。除周庄外,邻近周庄的甪直、同里、芦墟、莘塔、北厍、金泽诸镇的情况也出现在日记中。

    血泪斑斑是铁证
    一九三十七年九月十九日,日本侵略者首次向周庄的白蚬江许家港投下数枚炸弹,拉开了周庄受欺凌的序幕。时值国民政府装载军事货物的轮船经过,被敌方侦察机发现,炸毁轮船一艘,两位船夫当场被炸死。到十月初四日,敌机再次在周庄上空盘旋。至初八,上海战事我方失势,敌军紧逼浦南阵地。朱润苍在日记中写道:“人心惶惶,午后溃军陆续过境,拉夫捉船骚扰,群众相顾失色。入晚溃军过境愈多,居民皆相率私议迁避方针”。国民党部队路过周庄,“一部分不守纪律之辈,向当地勒款筹銄”。至十月初九日,区长、镇长、公安分局局长等纷纷逃遁而去,各办事机构群龙无首,自动解散,“沦陷区惨像揭幕”。
    不远处的吴江芦墟南乡,十二月十五日,国民党的游击队与日军在此发生遭遇战,俘虏敌军数名,这下可激怒了日寇,他们派三百余人驻扎芦墟,东西尤家港被焚毁,“南望烟雾冲天”。到二十四日,日寇又追踪游击队到淀山湖畔的马堰庄村,“全村被敌焚烧无遗,村民因而死伤者达七十余人”。朱润苍写到此时,长声叹道“暴敌之虐史也”。除平时不断派飞机侦察扔炸弹轰炸外,马堰庄村是日寇入侵以来遭遇的最大的一次伤亡,但之后侵略者的行径更为残忍。冷家湾、杏村两个村六十余家的房屋全部被毁,“丧命者四人”; 金泽全镇被日寇吉田焚烧,“烟雾浓漫迷天”; 五十余名日寇在莘塔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,达五十余人;路过西渔村、马家浜村,登岸杀人,“无辜惨毙者闻计二十余人”……朱润苍日记中有关日军大规模的烧杀抢掠的记录不下二十次。
    一九四二年正月初七日,日寇派出两艘轮船到周庄散发传单,告知要实行“扫荡政策”,封锁交通线。第二天早晨,敌军两千余名驻扎周庄,司令河野驻南校,宪兵队长森长松驻南栅桥畔米行,其余敌兵分别驻扎在北栅和下塘民房,他们架设军用电话,局势再度紧张。周庄迎来了日寇入侵以来最黑暗的三周,直至二十八日敌军撤退,人们方敢“启户行走,互相慰望,悲喜交集,咸庆为漏网之鱼”,数日之后交通恢复。这次扫荡是抗战时期周庄及其周边乡镇最悲惨的一页,据朱润苍记载:仅“保甲长房屋被敌烧毁者计有二十余村,无辜人民惨遭非命者不计凡几。各个河荡浮尸漂流,日起认尸,号哭之声半月不绝”。“周庄如此,而芦墟、莘塔、北厍诸镇,所受敌祸更甚于吾镇”。
    除了狂轰烂炸、烧杀抢掠、奸淫妇女等暴行之外,日寇强征各种生活物资,如一九四三年,以每石一百七十元的价格强征军米两万石,而市价每石从三千元上涨到七千元。对待那些完不成任务的镇长、保甲长们,日军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推入河中,“严寒风烈,莫不身抖冻僵”。有一个乡下青年因父丧到镇上买棺材,也被日军抓住,推入水中。一旦发现有人在河边淘米,或商店职员吃米饭,就被“严鞫此米何来”,抓到宪兵队拷打一番,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被朱润苍默默记下。
    敌军及其爪牙严密监视着周庄人的一言一行,稍有风吹草动,立即拘捕;严查良民证,遇有“言语嚅嚅者,每遭鞭鞑”。有一天,朱润苍和表叔王秋厓感慨国难,在家吟诗消愁,并作“诗谜为游戏三昧”,被敌军以宣传“爱国思想”嫌疑,传去审讯,最后通过翻译官沟通并被勒索五百元后才获释。为满足日军的兽欲,周庄设立“慰安所”。凡此种种,磬竹难书。
    抗日志士勇献身
    周庄虽为沦陷区,但这里抵抗日军的枪声始终没有停过,国民党残余部队、游击队、忠义救国军等各路人马与日寇发生周旋抵抗,力量微薄,人员关系错综复杂,但在抗击外敌之前所表现出的英勇气概永远值得后人敬仰。
    最早在周庄与日寇对抗的是从金泽镇(属于青浦)过来的路有才领导的便衣队,共有五百余人。这些没有番号的士兵纪律极差,驻扎周庄时期的伙食费用都由地方承担。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初九日,路部袭击日寇的运输船,并当场击毙两个敌人,另外两人逃到冷家湾时被村民打死。八天后,游击队连长田岫山率部到周庄,抵抗日军。第二年四月十三日,他们“进击驻扎同里敌军,焚毁敌防御工程,波及米行两家,白蚬江西畔烟雾冲霄”。陈耀宗也率部攻打驻扎在莘塔的敌军。八月,田岫山、陈耀宗两部奉浙东当局命令,悉数调往钱塘江整编受训,田岫山率部赴浙,而陈耀宗“畏缩不前”,到平湖时只令大部队过去,自己带了五十余人回到周庄附近,收编了芦墟、莘塔、北厍、周庄四镇的自卫队,充实力量,继续在周庄一带与敌军打游击,陈部生活所需全靠周庄供给,“费用浩繁”。一九四一年三月初二阮清源率领的“忠义救国军”(以下简称忠救军)抵镇,陈耀宗接受忠救军的节制,改编独立营。
    周庄沦陷后,当地百姓自发成立扶济会,后改为维持会,负责与日军、地痞流氓的周旋,暗中负担游击队等抗日队伍的粮饷,这些人有的曾遭到日军毒打,其中也有正义之士。如日军调查便衣队抢夺日军轮船之事,严刑拷打被捕之人,要他们交待便衣队的去向,维持会的金寅叔坚称不知此事,日军十余人手持枪支对着他的胸说:“若不快实言明,即当以烧杀手段出此”,但金先生“态度从容,答词始终如一”。金寅叔的机智与沉着迫使日军收回烧杀令,也保护了那些抗日志士,更获得了周庄百姓的尊重。
    一九四二年正月的大扫荡,空气凝固,百姓紧闭门户,路上行人绝迹,“惟有兽兵皮鞋彳亍横行之声。奸淫惨闻,昼夜不绝”。封锁交通三周,日军在芦墟、莘塔、北厍、周庄四镇周围二十里内外的乡村搜查,拘捕保甲长和忠救军潜伏人员,这些人全部被解押到宪兵队,“滥施酷刑,年老或体气柔弱之人,惨毙于淫刑者甚多;强者如不受刑毙,敌军每日辄押至东垞渔池旁非法枪决”,二百多位同胞失去了生命。给朱润苍印象最深的是两位忠救军女性,她们慷慨就义,痛骂敌军,可笑的是日寇一边杀人如麻,一边假惺惺地“钦其忠烈,于忠魂畔献花致词”。另一位叫张谱生的忠救军人员被朱润苍赞为“吾镇八年中最完善之人”,二十一日,敌人手持户籍册,逐个诘问身世,混在人群中的张谱生被汉奸指认,押到宪兵队。张谱生屡受酷刑,却坚贞不屈,绝不出卖同伴,说“周庄军事人员,只我一人而已”。
    《贞丰八年血泪录》 只是日军在华暴行的缩影,无数仁人志士献出了生命,他们有的连名字都没有留下,但历史不会忘记他们。朱润苍战后赋诗:“漫言离乱频年苦,喜见妖氛今日清。痛饮黄龙须尽醉,狂歌高会庆升平。”而今,抗战胜利快七十个年头了,中国人渴望和平的心声没变,但日本好战的言行貌似没有多大改变,只有强大的中国才能保护自己的寸土和人民,而国家的繁荣昌盛与每个中国人息息相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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